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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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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赤井秀一的前十五年過得順風順水。

他是父親與母親的第一個愛情結晶,也繼承了父親的智慧與母親的容貌,在英|國倫敦生活的時候,他也因為超於常人的計算機才華備受矚目,在學校裏,他就是佼佼者。

可是這一切都從十五歲父親決定前往美|國紐約接受委托的那一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爸爸說,他接受了阿曼達夫人的委托,要求調查阿曼達先生的死亡真相。

“秀一要代替爸爸守護好這個家呀。”

他想,這或許是一根漁線,縱使再風吹雨打,他也不會隨風飄落的風箏。

也可能是一條鎖鏈,讓赤井秀一為了這句承諾浮沈了半生。

瑪麗媽媽送走了弟弟,因為她根本無力撫養一個半大小子。赤井秀一站在前來接秀吉的轎車旁,看著年幼的弟弟趴在窗戶上敲打著,嗚嗚咽咽地流眼淚,他就羞愧得擡不起頭來。

是他沒有能力守護好這個家。

弟弟離開以後,赤井秀一也選擇了向她告別,獨自踏上了前往美|國的旅程。

是的,旅途,他最終還是要回家的人。

一開始,為了生計,他每天都要奔波在打零工與上學校之間,有時候是在餐廳當洗碗工,有時候是在接頭發傳單,後來生活稍微寬裕一點兒後,他選擇了白天上學,晚上去酒吧拉手風琴伴奏。

這是瑪麗媽媽給他的“懲罰”,說要給他丟下家人的一點兒教訓。

真不愧是他的媽媽,世良瑪麗可能早就看穿了赤井秀一十六歲就想要去闖蕩紐約的真實目的。

果不其然,赤井秀一申請加入聯邦調查局。為此他和瑪麗媽媽大吵了一架,甚至互相打傷了對方。

為了通過審核,赤井秀一選擇去接受最殘酷的洗禮,當他在營內反抗被那些惡性歧視或妄圖輕薄混血兒的大兵們時,他總是會被打得渾身傷痕,被壓著剃光頭,才終於逃過一劫。

當年向瑪麗媽媽信誓旦旦的少年逐漸開始變得沈默起來,不再意氣風發。

但是赤井秀一的內心變得愈發堅定。

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標,為了家人。

幾年後,他成功進入了聯邦調查局,並且憑借出色的狙|擊技術獲得了長官的青睞。

然後赤井秀一被派去執行臥底任務。

***

他重新踏上了東京這塊土地。

仿佛是在紐約生活的覆刻,赤井秀一再次輾轉於生計之間,可是這一次,他很是幸運地遇見了大發善心的任務對象——在局內登記在冊的意|大|利|黑|手|黨、“彭格列”家族成員。

赤井秀一原先以為山本武會是一個面目可憎的惡人,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山本武很普通,也很平凡,他因為受恩於彭格列首領而加入這場血腥游戲,也會因為赤井秀一來竹壽司幫忙幾次就對他放下心防,他很愛他的父親。

赤井秀一也是。

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催眠自己,將山本武殺人越貨的畫面印在腦海裏,不要再貪婪他以及他的父親給予自己的溫暖。

這是任務,他心想,只要記住這都是FBI給予他的任務,為了父親,為了家人,不要再在愧疚與迷茫中煎熬了。

可惜,心想與實際,真的有很大區別。

為了進一步潛入“組織”,他選擇了山本剛作為投名狀。山本剛似乎也明白了什麽,這個曾經是頂級劍客的中年男人笑得很溫柔,他說,當他決定從刺客這一工作中退出來後,自己遲早會迎來這樣的結局。

他說,孩子,不怪你,你也是被逼無奈。

不,這怪我。

怪我沒有想出更好的解決方法,是我讓一個男孩失去了他的父親。

是他沒有能力守護好與山本武之間的友情。

***

赤井秀一對香煙的依賴變得越來越嚴重,他開始重覆地吸煙與飲酒,有時候會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坐在落地窗前,望著灑落在他身上的月光,這股銀色碎屑卻照不亮他身上的黑暗。

為了任務,他放棄了太多太多東西。

“又睡不著覺了?”

凜子伸臂環抱住他的後背,擡眼對上他孤寂又清冷的目光,低低地叫了一聲,“阿大。”

他能感受到懷中的凜子,他能聞到她身上與自己同樣的氣息,也能品嘗她嘴唇裏濃郁香醇的酒味。

他們是那麽的相似。

赤井秀一的手貼上了她的後背,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額頭上也沾滿了些許薄汗。

他們讓彼此變得溫暖。

赤井秀一壓抑地喘息道,“叫我秀一。”

凜子不自覺地發出嘆息般的呻|吟,“秀一……秀一……”她在疼痛中迸發出了興奮感,仰頭微笑道,“秀一,你終於肯坦誠地面對自己了!”

他誠實嗎?

不,他滿口謊言,他騙了長官說自己是一個孤兒,也騙了山本武說自己是一個雇傭兵,更騙了凜子——

“我什麽都知道,秀一,”凜子忍不住低聲又叫了他的名字,說道,“我不在乎,因為我和你一樣,你並不孤獨,有我在。”

“哈哈,嘶——”赤井秀一感覺到她的指甲抓得自己後背生疼,“你懂什麽。”

“我至少明白我愛你,秀一。”

可是赤井秀一還是學不會真誠。

他甚至無法面對自己的愛意。

***

凜子曾經和他聊起過自己是怎麽進入“組織”的,也和他聊起過那首《七個孩子》。

凜子還未說完就已泣不成聲。

一個剛剛失去至親的小女孩,又遭受陌生男人的侵|犯,哪裏有反抗的力氣。

她說她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男人有一頭紅發,說著日語,道貌岸然。

凜子說她想她這是生病了,一個孩子告訴她的,她並不開心。

可是她會趴在自己的胸膛上露出最真誠的笑容,說自己很快樂,能夠感受到他的愛意——上一次是殺意,嚇壞了她,雖然她還是很開心,不再隔著一層薄膜感受世界,不再覺得做什麽都很無趣。

聽著她這樣矛盾的自述,赤井秀一也覺得有點開心。

赤井秀一想,他們能共感,他們能理解彼此之間的快樂。

他問她,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會是什麽樣子呢?

赤井秀一看見那雙藍色眼睛咕嚕轉了一圈,開始滔滔不絕。

“我這麽聰明,肯定能夠考上東京的大學吧,唔……離開日|本太久了,也不知道哪所大學比較好,東京米花大學或者東都大學吧;唉,不想工作啊,那就多讀幾年書,然後做實驗的時候會被教授斥責怎麽又打瞌睡,為了振作,就點一份Wee漢堡店的外送……唔,不知道現在外面還營業嗎?”

赤井秀一聽著她東一句、西一句,一楞一楞的,左手摸著她的長發,說道,“怎麽盡想著睡覺或是吃喝玩樂呢。”

凜子挑眉,咬了他的下巴一口,“這是天底下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你必須陪我!”

赤井秀一被她咬了一口,大手蓋上她的臉,將她推到一邊,“不可能,大名鼎鼎的‘萊伊’,我赤井秀一絕對不會做這麽無聊的事!”

“……切,那你到底想什麽嘛。”

“你想不想見一見我的家人?”

赤井秀一突然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啊?你還有家人?”

“當然,我還有三個妹妹,還有一個弟弟,都是媽媽一個人在帶他們。”

“這麽多妹妹!”

“嗯。”

“那到時候只有我一個人來參加婚禮,會不會顯得比較好欺負啊?”

“……又不是來打架的。”

“那就叫上‘蘇格蘭’吧。”

“嗯?”

“他是我的好朋友哦,他可厲害了,我的日語是他教的呢。”

“……”

赤井秀一有些吃味,他可沒想到那個公安部的小子和凜子還有這一層關系。

凜子嗤笑,順著他的胸膛往前挪了一點兒,摸索到他的唇,輕吻磨蹭。

“想什麽呢,我們可都是‘組織’的成員,永遠不會過上那樣的生活的。”

***

赤井秀一終於被引薦給Boss,在聯絡隊友一同逮捕“組織”成員的前夕,他將一切都對凜子托盤而出。

他在等待凜子對他破口大罵,甚至打他,都可以。

可是凜子卻平靜地凝視他一會兒,轉身將一份檔案交給了赤井秀一。

“‘組織’是不滅的,秀一,”凜子說道,“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會彌漫出死亡的味道,這群烏鴉就會始終盤旋在我們的上空。”

赤井秀一淡淡地說道,“那看來我們終究是不同路上的人,凜子,我是警察,而你是罪犯,我們本不該在一起。”

他又在撒謊了。

這個時候他才終於見到了凜子發怒的表情,她紅著眼眶,想要開|槍打他,卻連怎麽打開保險絲都不知道,最後只能用力地將槍砸在他的額頭上。

“赤井秀一,你是不是有病!”凜子神情冰冷,眼底慢慢浮現出一層水霧,嘴唇微微顫抖,“我他媽真是有病才會陪著你這種偏執控制狂!你見到了Boss又怎麽樣呢?抓到了黑澤陣又怎麽樣呢?”

在成功將琴酒抓到手的時候,赤井秀一讓人給琴酒戴上了精神病院的束縛帶,一切都是為了防止他逃跑。

“為了幫助貝爾摩德逃走,你還真是癡情。”赤井秀一譏諷道。

被五花大綁的黑澤陣則是低笑出聲,“呵,但也沒有凜子那個女人那麽傻。”

赤井秀一臉色一沈,“凜子怎麽了?”

“她為了銷毀‘GMT9665’計劃炸掉了這座實驗大樓,真是個瘋婆娘,”琴酒越說起凜子越是悠哉,他緩緩地說道,“可惜在朗姆發現你是臥底的時候,Boss第一時間就讓貝爾摩德切掉了她的腳趾——你說她,能離開嗎?”

赤井秀一如墜冰窖。

***

所有看著赤井秀一走進辦公室的調查官們都談論過,這小子完成了如此艱巨的臥底任務,這次成功生還,肯定能升職加薪了吧。

可是朱蒂卻覺得他比之前要瘦了一大圈,頭發越來越長,胡子也不再修剪,任由它肆意生長,正如他眼底的蒼涼。

她聽說過,他與“組織”裏的一個女人相愛了,而那名女性不幸葬身火海,連帶著“組織”的邪惡計劃一同消失殆盡。

赤井秀一走進辦公室,看見阿蘭·泰蘭德局長坐在辦公桌前打電話,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很是焦慮,眼圈烏青,嘴裏念叨著什麽,像是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擡頭看了一眼赤井秀一,招呼道,“你來了。”

“嗯。”

阿蘭·泰蘭德掛斷了電話,說道,“這個任務完成得很好,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我想離開。”

“那待會去人力資源部那裏結算交接一下就好了,”局長點頭,想了想,上下打量,“或許我再額外讓他們多推薦幾位評價比較好的心理醫生給你?”

“不用,謝謝,”赤井秀一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還有一個請求。”

“請說。”

“凜子的屍體……找到了嗎?”

“這……”阿蘭·泰蘭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你跟我來吧。”

赤井秀一跟著局長走到了實驗室,在那裏,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見了她臉上多了很多燒傷的疤痕,側邊的頭發也灰白一片,那是醜陋的禿斑,一些皮膚還隱約有些下垂——那些都是被燒爛了的肌肉組織。

凜子被切斷了腳趾,在火海中,或許是摔倒了,或許是砸中了,她俯面倒在了火海之中,火舌舔舐過那張美麗的容貌,將它燒得醜陋。

赤井秀一牙關輕顫著,他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共感也不是那麽的快樂,至少他不用像現在一樣痛,好像曾經加之於凜子身上的痛苦都反噬到他的身上。

“為什麽……”赤井秀一啞聲道,“為什麽要把她帶到實驗室,她已經走了,就讓她安息吧……”

阿蘭·泰蘭德挑眉,平靜的語氣顯得愈發冰冷,“她是唯一一個觸摸基裏奧內羅寶石還存活下來的人,我們正在研究探索世界的奧秘,她是僅存的實驗體了。”

——實驗體。

多麽冰冷的一個稱呼。

赤井秀一額角猛地一跳,短促地呼吸。

凜子或許是罪犯,或許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是她也是受害者,逝者已去,他只想要好好安葬他的愛人。

他為了任務,為了完成這一切事情付出了那麽多的代價,難道就連這一點點的要求,長官都不能答應嗎?

“我很抱歉,赤井,既然你已經決定離職,那麽這一切都不再於你有關了。”

赤井秀一緩緩地閉上眼睛,睫毛輕顫。

他正要重新開口,阿蘭·泰蘭德局長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屏幕一亮,憑借狙擊手出色的視力,他看清楚了——

那是凜子兒童時期的照片。

他想起了凜子曾經說過的話——“組織”是不滅的。

凜子看見如此可怖的自己在剎那間就想發出尖叫,然後被赤井秀一溫柔地抱在了懷裏,他額前黑色的卷發蹭在她的脖頸間,說道,“不怕,我們馬上就會恢覆到正常的生活了。”

他一手摟住凜子,一手用手|槍指向尚未解綁的阿蘭·泰蘭德。

“我們會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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